成亲后,她孝敬秦老夫人,掌管中馈,对秦臻温柔体贴,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怎么焐热这块石头上。
她以为她能焐热的,不是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
可直到此刻,宋沁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她焐不热了。
这石头,她也不要焐了。
跨进听雪苑,宋沁身子一晃,直直倒去。
“夫人!”忍冬惊呼。
宋沁再醒来,已是翌日下午了。
“夫人,您可算醒了。”忍冬红着眼,伸手探了探宋沁额头,“怎么还这么烫,奴婢再去把大夫请来。”
“不必。”宋沁沙哑着声音,烧着也好,身体的疼痛总好过硬生生被劈成碎片的心。
“夫人,要去和少爷说一声吗?”忍冬看她着神色,试探地问了一句。
宋沁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缓缓摇头。
她把支离破碎的心碰到他面前,他都不屑一顾,又怎会来看一眼不过只是发热的她?
“那夫人再躺会,奴婢这就去把药端来。”忍冬掖了掖被角,快步离去。
下了一夜的雨早就停了,院子里都是被雨水打落的花瓣。
宋沁闭上眼睛,眼角有泪不争气的滑落。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喝了药,身上的热度逐渐褪去。
宋沁让守了自己一夜的忍冬去休息,她从袖筒里取出那份和离书,缓缓摊开。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在和离书上,将一别两宽几个字晕染开,逐渐模糊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自她懂事起,她就将他藏在了心里,到今日为止,爱了他整整八年。
有些爱,生了根发了芽,又岂是轻易就能拔除的?
她将脸轻轻贴在手心里,手心一片湿润。
她是真舍不得,可她能怎么办?
宋沁微低垂着头,能感觉到那双打量的目光里带着的敌意和不屑,她站直身体的时候,努力让自己站得更加笔挺,唇角努力上扬。
安华公主,皇上膝下唯一的公主,据说当年秦臻在殿前被钦点为状元时,还没出皇宫就被一路好奇追来的公主给看上了。
当场就说要他做驸马。
只是后来大梁和北狄交战在即,北狄派人来求娶公主和亲。皇上不得不棒打鸳鸯,拆散了二人。
而宋沁,便是安华和亲的第二日,一身红嫁衣入了秦府。
“怀修反正不娶的不是我,便随便娶了个女子宽慰老夫人,这未免也太随便了。”
怀修是秦臻的字,宋沁从来不敢叫。
“那又如何,再随便,我现在也是秦臻的夫人。”宋沁如一只刺猬,将自己浑身包裹起来。
秦臻欺负她便算了,凭什么旁人也这般欺辱她?
“现在我回来了,你以为你还能继续霸占着秦夫人这个位置吗?”
“你说什么?”宋沁不可思议地反问一句,她的身子都不受控制地在颤抖,从脚底一股阴冷蹿了到了心口。
忍冬被安华的婢女带到了别处,此刻只有她们二人在这。
宋沁心里酸涩的厉害,她爱了他整整八年,为了他甚至都豁出命,他却和外人说,他是如何的嫌弃她,如何的厌恶她。
她就好像在戏台子上的戏子,尽情释放她的欢乐爱意,却发现除了她,没有人投来一丝目光。
宋沁捏紧了拳头,费力地堆起一个笑:“不瞒公主,我也不喜欢秦臻,我有一个喜欢了八年的公子,若不是秦老夫人和我父亲做主,我不会嫁他。”
她努力笑着说违心的话,她只知道此刻在安华面前,万不能表现半分懦弱。在秦臻面前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安华面前她总是要留些体面。
安华突然凑到宋沁面前:“你说,怀修如果听到你说厌恶他的话,会作何感想?”
宋沁心里一个咯噔:“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就看到刚刚还得意的安华,突然一声惨叫,人直接往后仰,一个“扑通”落入了池塘里。
秦臻从不远处的游廊瞬间掠到了跟前,解开披风二话不说跃了下去。
宋沁被他这一跃撞得往后踉跄,后腰直直地撞到嶙峋的假山上,一声闷哼。
不消片刻,秦臻就把安华救了上来,打横抱着她,听了声音急匆匆跑过来的婢女连忙将披风披了上去。
秦臻还不曾开口,窝在他怀里的安华可怜兮兮地开口了:“怀修,你别怪她。是我自己小不心掉到池塘里,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的,她更加不曾伸手推我。”
“是吗?”秦臻看向宋沁,刚刚虽然离得有点距离,可她那句说厌恶他的话,他听得可是清楚!
宋沁抿着唇,一言不发。
“怀修,都是我的错。”安华竟是哽咽了起来,“她说厌恶你却又不会与你和离,宁可霸占着你也绝不和离。我……我一时心急,就指责了她几句。”
“我何时说过绝不和离这样的话?”宋沁一改刚刚的沉默,神色凌厉起来。
“你说没说自己不清楚?”秦臻脸色清冷淡漠,他都听得分明还在这胡搅蛮缠!
安华打了个喷嚏。
秦臻低头看了她一眼:“这凉,我先带你回去换个衣裳。”
这边的闹剧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康王府,这京城谁不知道当初秦臻和安华可是差点就成亲了。如今安华因为夫君病逝被皇上强硬地接了回来,只怕两人多半是要再续前缘。
众人神色各异,看向宋沁的眼神既有同情,也有嘲讽,却几乎没有怜惜。
宋沁努力地将腰背挺直,面带笑意向康王妃献上礼物,端坐着直到宴会结束。
这边发生什么,护送回安华回府的秦臻自然不清楚。他起身要走,身后的人突然环抱住他的腰身:“怀修,别走。”
秦臻低头,看着那双葱白的手,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双白皙又纤细的玉手。
“怀修。”安华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别走,留下来陪陪我。”
秦臻松开她的手,转身道:“今日到底是康王妃生辰,我若是不回去看下,怕是于理不合。”
安华清楚他的性子,知道强留无用,便乖巧地点头:“好,那你空了记得来看我。还有,你回府了帮我和你夫人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训斥她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