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轮巨大的白色月亮,圣洁而寂寥。
月下影影绰绰摇曳着血色的花,蔓延到巍峨的黑色城池之下。
厚重的城门,沉默的塔楼。
我看见一个背影。
玄衣如墨,广袖流仙。
是谁?
我想追上去看清楚,一个清冷又绝决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慕小乔小乔
我堪堪顿住脚步,这声音,是他。
江起云。
可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沉默摇曳的花,空旷寂寥。
我孑然一身站在花丛中,茫然四顾,他不在。
远处那虚幻的背影就要消失,我忍不住快追了两步。
那清冷的声音低低喟叹:神魔一线你终究,前功尽弃
哈?我怎么了?
小乔,你为何如此愚蠢,居然随他而去九重天华、十方世界,怎会容忍如此肆意妄为的小娘娘
这话语中难掩悲愤,不管他说得再怎么轻描淡写,我都能感受到一丝涩痛。
可我到底做了什么?
起云起云你在哪儿?
咣
城门关闭,那个虚幻的背影消失了,江起云的声音我也听不见了,只留下我站在一片血红色花海中,茫然无措。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揉着额角,努力回想。
乔小乔慕小乔
谁在叫我?
小乔!回魂啦!
我哥拍了我一把,我猛然惊醒。
你怎么说着话突然就睡了?这些天太劳心费力了是么?我哥车子停在路边,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睡了多久?我问道。
几分钟吧,本来我不想叫你,可我们到目的地了啊。我哥从后座拎起包包,整理里面的违禁物品。
就睡着了几分钟?
怎么?嫌不够啊,咱们先去办正事,弄完之后你再睡吧。我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清醒些。
我揉了揉脸,对着小镜子整理妆容,一边跟我哥说道:就这几分钟我还做噩梦呢。
得了吧,你所谓的噩梦,大概就是跟你老公怄怄气什么的,你要有本事跟他吵一架,我都佩服你。
你要不要说得这么贴近生活。
我真的跟他吵架了。我捂着脸有些懊恼,跟江起云吵架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我哥整理背包的手顿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真吵架?为了什么事啊?
我我教于归和幽南说爸爸妈妈的工作,他听到生气了。
你教什么了?
我无语的叹口气:我说,如果幼儿园老师问起爸爸妈妈,就说妈妈家里做生意的,爸爸去非洲援建了,很少回来。
我哥的嘴角抽了抽,憋着笑说道:非洲援建?你怎么想出来的!人家是高冷的冥府尊神,被你说得那么接地气
我怕幼儿园活动要请家长嘛!
行了行了,你们两口子拌嘴也好、噩梦也好,都先放一边,咱们先得把眼前这件事处理好。我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个活页夹,里面夹着一沓老式的信笺。
里面的字都是竖着写的,前半部分是姨公的日记,最后一页是他临终前的嘱托。
那一页上就四个字
送我入山。
》》》
阴阳圈子里就没有太平一说。
因缘业障、是非因果,总是纷纷扰扰。
现在慕家沈家都是多事之秋,我和我哥不会轻易接受委托。
可姨公的事情,算是我们的家事,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我们父亲的家族是阴商,主要是处理一些上了年岁、沾染阴晦血戾的东西,现在我哥继承了家业,努力将家底洗白,往文化商人发展。
而我母亲则来自于阴阳圈内以坤道闻名的沈家。
沈家大多是女子当家,婚姻也需要男方入赘,而我老爸是慕家的长孙,不能入赘,我母亲就抛下继承人的位置与他私奔了。
那之后,沈家一直是我姨婆沈老太太当家,这一两年,慕家沈家的恩怨消弥,但姨婆身体越来越差,于是将我推上了沈家代理家主的位置。
我们的姨公周老先生,据说是在饥荒那几年,随着村里跑江湖卖艺的人出去讨饭吃,机缘巧合之下救过姨婆。
姨婆见他可怜,就带入了沈家,拜在沈家先辈的门下修行。
那些年月都是苦日子,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长大了,姨公也没什么家族压力,就入赘了沈家。
他们俩没孩子,互相扶持了几十年。
年逾古稀的姨公一个月前突然去世了,收到他贴身弟子送来的日记时,我还愣了半晌。
我哥也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颇有威严、对姨婆十分护短的周老先生,怎么就去世了?
而他的遗愿写得很清楚:幼年离家六十载,愿灵枢归乡,落叶归根。
于是,我们沈家按照他的遗愿,扶灵枢来到这片陌生的村落。
出发之前我去看过姨婆,姨婆时日无多、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仿佛随时都会仙去。
修行之人,早已看淡生死。
听我说完事情,姨婆只是喃喃的念叨道:小心、小心小心后
后什么?我听不清她的话语。
我哥翻阅了姨公留下的日记,提醒我道:姨婆说的应该是:小心后山。
他指了几处道:你看,这日记里也提到,小时候就听说后山不许进去,他离家之后几十年没回来,有时收到家里来信,还说有不听话的族亲小孩去后山玩耍,结果找不到了。
稍后看看情况再说,姨公让我们送他入山,或许只是说下葬的意思,你看,周家的人和村干部来了。我指了指车子前方。
一队披麻戴孝的族亲,簇拥着一位面容怪异的男子,正等在村口。
那男子转向我们,目光有些凶狠。
他只有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