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吧道陵,吃完再弄。”
师傅魏长青递过来一盒盒饭,他自己则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打开了自己那一份。
“今天有红烧肉,真不错。”
他夹起一筷肉喂到嘴里,吧唧着嘴吃得很香。
我瘪了瘪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饭。
最后目光落到解剖台上的尸体,着实没有胃口。
尤其是这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想吐,更别说那味道。
有时候我都怀疑师傅魏长青的鼻子是不是不灵,不然怎么每次都能在尸体旁若无其事地吃饭。
回想起刚入法医这行时,光是看到那腐败的尸体就已经足够让我把胃酸给吐出来。
如今还能有如此定力,也多亏这一年来大开眼界。
腐烂的尸体都不算什么,没有脑袋的尸体,被剁成人彘的尸体,以及零零散散的尸块。
死法是千奇百怪,但凡你能想到的,我基本都见过。
想想这些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或许走在路上还有一面之缘的活人。
可能就在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变成死相恐怖的尸体!
“怎么不吃啊?”魏长青见我愣在原地,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我,“等会儿要是来个任务,你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赶紧吃吧。”
“咱们……”我忍着恶心又看了眼尸体,“一定要在这儿吃?”
“你还怕他坐起来咬你一口?”他嘴里嚼着饭菜,说话都含糊不清,“我看你还是历练太少,看看你的师兄师姐,哪个不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算让他们一边解剖一边吃火锅,他们都吃得下,在学校里你应该没少看尸体吧?”
是没少看,学校里的大体老师我还解剖过一具。
但也没见着有这么恶心的尸体,身上就没一块儿好肉,有的部位还在往外流脓。
且不论外观,就是味道就让人受不了。
要说成为法医后我唯一的改变,那就是很少吃肉。
想象得到炖鸡的颜色吗,死了一段时间的人皮肤跟炖鸡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我将盒饭随手放在另一张堆放杂物的桌子上,刚想要掏出手机看看时间,魏长青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魏长青放下手中盒饭,接通了电话,“妙妙发烧了?去医院了吗?好吧,我回来看看,嗯,你先送她去医院我马上就来。”
短暂的通话后,他挂断了电话,“道陵,我女儿生病了,我得回去一趟,今晚你值一下夜班。”
“啊?”我苦着脸,内心十分抗拒,“我还没值过夜班呢,什么流程都不知道。”
“就是没值过夜班得让你值值班。”他不顾我的抱怨,已经起身脱掉了自己的白大褂,“其实值夜班也没什么,值班室里有床,你晚上巡视一圈后去睡觉都行。”
法医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人不满一年不值夜班。
就算是值夜班,也一定得有经验老道的人带着。
其中是什么道理我不太清楚,好像是怕把新人吓出心理疾病。
所以一般都会等新人工作满一年,适应了之后再值夜班。
我入这一行满打满算还有一周才到一年,按理说是不用值夜班的。
只是今晚除了我跟魏长青之外,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对了。”魏长青从更衣室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了自己的外套,“有几件事我得交代你一下,你一定要记清楚。”
我还在想值夜班的事情,听到他略带严肃的语气时,恍惚抬头,“什么事?”
“一,不能擅离职守,晚上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巡视,主要巡视位置就是太平间。”
之所以晚上要巡逻太平间,不是怕死人突然跳起来跑了,而是怕晚上有人潜入进来破坏尸体。
毕竟很多证据都存在于尸体上,有些杀人犯还真这么干过。
“二,还是前一条,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巡逻完然后回到值班室,十二点一过就不要再出值班室。”
“这是为什么?”前一条我能理解,但是第二条我就不太明白了,“要是想上厕所呢?”
“值班室有夜壶,自己在夜壶里解决。”
“这……”想到那逼仄的值班室还放着夜壶,味道不知道得有多大。
“第三!”我看魏长青的脸色更加严肃,语气都加重了几分,“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你应该知道咱们技术中队的位置距离安州公安局还有一段距离。”
“我知道。”
听说几年前,我们法医技术中队本来跟安州公安局在一块儿的。
后来因为公安局扩了一个经侦部门,就让我们搬到市郊一处三层老医院办公。
“所以……”他语气顿了顿,“过了十二点他们是不会派人过来的,要是有人找你,一律不准出值班室,也别让他进来。”
这又让我不明白了,“支队上有任务呢?”
“支队要是有任务,只会由我打电话来通知你。”
“好吧,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过了十二点就不能出值班室?”
“你别多问。”魏长青讳莫如深,但紧接着又松了口,“过两年你就知道了,干咱们这行还是有些忌讳的,我说了怕你害怕。”
说实话,一个人值夜班,我内心的确是忐忑惶恐的。
但都干这行了,多少会有心理建设。
所以我对他说的还是有些嗤之以鼻,认为他在小题大做。
法医最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神神鬼鬼的都是无稽之谈。
“快点吃饭吧,今晚要是无聊了就写写尸检报告,给自己找点事做。”魏长青又嘱咐了一句,离开了验尸房。
等他一走,整栋技术中队大楼就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因为地处郊区,大楼周遭安静的不行。
偶尔一阵风吹过,楼下那棵梧桐树‘哗啦啦’的树叶声都清晰异常。
随着楼下魏长青的汽车发动机响起,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晚上九点多。
干脆关了验尸房的灯,锁好了门,往值班室走去。
在这里干了将近一年,我只是路过值班室几次,还没进去看过,只希望里面不要是乱糟糟,臭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