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赶到她的院子,却是终于意识到了他有多愚蠢。
“姨娘,你怎可这般走了?”虞湘身边的丫鬟看着她收拾细软,敛了屋子里大部分值钱的物件,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拦。
虞湘顿了顿,又继续将顾谨之送她的蓝宝石簪塞进包裹中,面无表情道:“再不走,等着被砍头吗?”
她手上不停,动作利索地打好结。
“都到这时候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来侯府享福的,不是来共患难的。这家不行,还不允许我找下家吗?”
“主仆一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再不走,就等着和你那些主子一起人头落地吧。”
虞湘嘴角撇起一个嘲讽的笑,背起包袱打开房门便打算从她知道的一处狗洞逃跑。
然而甫一开门,她便骤然停在原地。
抵在她喉间的,是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
而持剑的人,正是她口中的主子之一,顾谨之。
“你要走?”
顾谨之眸光泛冷,面上尽是寒霜。
虞湘瞪着一双惊吓过度的眼,大气不敢出。
“没,没有,世子您听湘儿说...”
“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听到方才房内对话,顾谨之想到自己的猜测,尽力控制住颤抖的手,“我们的女儿,究竟是谁害的?”
虞湘避开那晃动的剑尖,小心翼翼道:“世子您忘了吗?是那乳娘害的。”
“是吗?”顾谨之冷冷道。
“不是的,世子,不是乳娘。”一道小而坚定的声音忽然响起。
顾谨之往后看去,是虞湘身边一直跟着的丫鬟。
她跪在地上,眼眶泛红,“是湘姨娘亲手给小小姐灌的覃香草汁液,我看见了......”
“贱丫头,你在胡说些什么!”虞湘想要上前捂住她的嘴,却被眼前的利剑制住,一动不敢动。
听到了早有预料的回答,顾谨之闭了闭眼。“为何不报?”
丫鬟颤抖着,声音哽咽,“湘姨娘颇得您宠爱,奴婢不敢......”
一个丫鬟,人微言轻。
即便站出来指证又如何?
或者被自己的主子反咬一口,或者被安上一个被他人收买的罪名。更严重的,还会直接被认为是杀人凶手。
而她若是不指认,却是什么风险都不用承担。
瞒而不报,是她作为底层下人最为稳妥的方式。
顾谨之很快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却没有与这个小丫鬟多做问责。
他自己糊涂,又与他人何干?
顾谨之苦笑一声,脑海中一一闪过许多与黎桑一起时的画面。
是烛红帐暖的洞房花烛,是盈满心动的相依相偎,更是他怀拥新人时,她眼里猝然失去的光亮。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了黎桑孤零零站在厅中受众人怀疑指责的背影。
心口像是缺了一块,哗啦啦的冷风毫不留情地直往里灌。
他到底,丢了一件什么样的珍宝啊!
顾谨之没有当场将虞湘如何,而是就这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制着她,直到官兵的到来。
她就该与他一样,受尽世间苦楚,向那人赎罪。
一片沧寂的茫茫白雪里,那抹鲜艳越走越近。
顾谨之紧盯着她那围在毛绒绒兜帽里,只露出一小部分的明艳小脸。
冻得麻木的手掌逐渐握成拳,皲裂了也毫无所觉。
直到。
那人目不斜视地走过他的眼前,只留给他一个漠然的背影。
黎桑压根没在意边上经过了哪些人,她的眼里只有那几个穿着袄子的小小身影。
“容月,身上疼不疼?有没有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