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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冰河换红妆秦北徵姜迟女结局+番外

秦北徵 著

武侠仙侠连载

我颤抖着把脸埋在他膝上,痛哭失声。我终于感受到,在这一刻被重新妥帖包裹住的,不止我残败的身体,还有我曾破碎的自尊和内心。在那天后,秦北徵给我买了笔墨纸砚,从写名字开始,教我认字读书。而我借他的见识和眼界,成长的飞快,我学会了礼义廉耻,分得清是非对错,我独立,自由,却又不矛盾的依附他,爱慕他。后来再想到他为我正衣冠时的模样,我慢慢对那一天有了更多的思量,假如把周而复始的生命比作一条亘古悠远的长河,人的一生也不过是活在几个片段或者瞬间,无论其他,只当下的那一刻,便足矣我深爱他百年。直到我发现这个教导我要正直,要干净的秦北徵,埋藏在灶火里的惊天秘密。------------------------------我从回忆中脱身,与大姐姐一时相...

主角:秦北徵姜迟女   更新:2024-11-29 16: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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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北徵姜迟女的武侠仙侠小说《铁马冰河换红妆秦北徵姜迟女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秦北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颤抖着把脸埋在他膝上,痛哭失声。我终于感受到,在这一刻被重新妥帖包裹住的,不止我残败的身体,还有我曾破碎的自尊和内心。在那天后,秦北徵给我买了笔墨纸砚,从写名字开始,教我认字读书。而我借他的见识和眼界,成长的飞快,我学会了礼义廉耻,分得清是非对错,我独立,自由,却又不矛盾的依附他,爱慕他。后来再想到他为我正衣冠时的模样,我慢慢对那一天有了更多的思量,假如把周而复始的生命比作一条亘古悠远的长河,人的一生也不过是活在几个片段或者瞬间,无论其他,只当下的那一刻,便足矣我深爱他百年。直到我发现这个教导我要正直,要干净的秦北徵,埋藏在灶火里的惊天秘密。------------------------------我从回忆中脱身,与大姐姐一时相...

《铁马冰河换红妆秦北徵姜迟女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我颤抖着把脸埋在他膝上,痛哭失声。

我终于感受到,在这一刻被重新妥帖包裹住的,不止我残败的身体,还有我曾破碎的自尊和内心。

在那天后,秦北徵给我买了笔墨纸砚,从写名字开始,教我认字读书。

而我借他的见识和眼界,成长的飞快,我学会了礼义廉耻,分得清是非对错,我独立,自由,却又不矛盾的依附他,爱慕他。

后来再想到他为我正衣冠时的模样,我慢慢对那一天有了更多的思量,假如把周而复始的生命比作一条亘古悠远的长河,人的一生也不过是活在几个片段或者瞬间,无论其他,只当下的那一刻,便足矣我深爱他百年。

直到我发现这个教导我要正直,要干净的秦北徵,埋藏在灶火里的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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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回忆中脱身,与大姐姐一时相顾无言。

秦北徵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轻声站在我身后。

见我回过神来,他才开口,嘱咐了大姐姐几句话,说将来尽管拿将军府当做娘家,想回随时都可以回来,无论在婆家遇到什么事情,他一定为大姐姐做主。

大姐姐郑重其事的站起身,要给秦北徵磕头。

秦北徵拦住她,可平日里最是温和好说话的大姐姐,这一次却执拗的跪在地上。

“当年家中出事,若没有将军照拂,我与妹妹还不知要沦落到何种境地。”

秦北徵声音有些沙哑,“你父亲是为了救我——”

“不。”

大姐姐摇了摇头,眼角已有湿意。

“战场上刀剑无眼,爹爹并非是为了救谁,他全心全意都是为他深念的珲南而战,况且这么多年来,将军待我姐妹二人恩重如山,又何必再提旧事,明日我就要离开将军府了,还望将军成全我感念恩情的心。”

秦北徵不再拦她,默默的受完这一礼,将大姐姐扶了起来。

再抬起头,大姐姐已满面泪痕。

“此一别后,山高路远,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我唯有三件事放心不下。”

秦北徵点了点头,“你说。”

“第一件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无能,还是因为将军的照顾才让她一直活得轻松自在,她心里藏不住事,那个直率的性子将来出去了只怕要吃亏,还求将军往后也能多多护着些。”

“自然。”

“第二个放心不下的,便是小迟。”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转头看向我。

“将军府的姑娘,已经没了一个小五,四妹妹是将军的亲妹妹自不必说,唯独小迟,她的命太苦了,将军既然看重她,又何必在意无关轻重的事情,这战火不知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若是将来每况愈下,还是珍重当下的好。”

我被她真挚深切的眼神看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想到大姐姐会提到我,我原以为我同她是最不格外亲近的,可竟然,她心里是这样惦记着我的。

我心颤而难言,去拉大姐姐的手,她再次转向秦北徵时,也已是泣不成声。

“最后放心不下的,还是将军,万望将军听我一句肺腑之言,功名利禄皆是身外之物,我只盼将军圆满,携所爱之人,余生共度,子孙满堂。”

我明白大姐姐说的隐晦的那些话。

在刚刚的回忆后,我也何尝不是在心里再度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

我一向是个果断坚决的人,可唯有面对秦北徵,次次方寸大乱,次次进退两难,说到底,早已深融于生命的感情,又如何能真的剥离,都是血肉之躯,痴人妄念罢了。

翌日清晨,大姐姐出阁,我把秦北徵给我买的两箱衣服首饰都放在了她的嫁妆箱子里,除了那盒粉色的胭脂,我觉得太丑了。

小郑将军家为大姐姐做足了体面,鞭炮震天,锣鼓乐鸣,高头大马把将军府团团围住,撒着铜钱热闹了好一会儿,才簇拥着大姐姐的花轿抬上通往新家的路。

看着那顶红花轿摇摇晃晃的消失在街角,我转身走回房间,心里怅然若失。

我回到将军府还不足两个月,可已经历了三场离别,五妹妹的离开,老夫人的过世,大姐姐的远嫁,无论生死,她们都已经找到了生命的尽头和归宿。

那我和秦北徵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我们会不会离别呢。

好像凡世种种,大概最终都逃不过生离或是死别,我能做的也唯有凭心而已。

但我从未想过,接下来的变故,会来的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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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出嫁后,秦北徵比之前更忙了些,经常进了宫就再见不到人影,我开始隐隐担心他是不是将要为了羌北有所行动,同时也在思考着另一种可能。

我想劝他回头。

时至今日,我在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中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我爱秦北徵,我不愿他死,可是很明显,他选择的是一条没有生门的路。

而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在他难得回府的这一天,我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许多话对着镜子说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下定决心要敲响书房的门。

可我刚伸出手,将军府后院的大门突然被蛮力撞开,烟尘四起间爆发出巨大的响声,让我本就不安定的心,瞬间提到了咽喉。

一队黑压压的人冲了进来,披铠甲,佩宝刀,腰间闪着金光的令牌昭示着他们来自宫里的身份,为首者面色阴冷,横眉怒目,站在院中一声暴喝。

“奉陛下之命,捉拿叛国贼秦北徵,识相的,都给我躲开!”

我几乎立刻断了呼吸,握紧双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皮肉。

身侧房间里传来东西落地的响声,接着是二姐姐推门跑出来,她急切的挡到我身前,声如裂帛。

“大人可是弄错了!我们将军怎么会是叛国贼?”

侍卫首领漠然的睥了二姐姐一眼,从腰间抽出来一叠信纸摔在地上。

微黄纤薄的纸洋洋洒洒落了满地,字字句句皆是向羌北传递消息的证据,那分明就是秦北徵的字迹,二姐姐与我,都认得出来。


我怔怔的看着大姐姐。

她从来不善言辞,说话也少,她日日都陪在老夫人身边,我好像甚至都还没有机会单独听她说这样多的话。

我对她印象平淡,就连她的亲妹妹也总是担心她性子软弱,将来要受欺负,可是在这一刻,我突然对眼前的姑娘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和看法。

原来一个人是否勇敢,底气并不全在于财富或是力量,往往在更紧要的关头能够作为支撑的,是这个人过往的经历和执念的信仰。

大姐姐说,她只为她的心。

那我的心呢。

我无声的反问着自己,没由来的想到了一些刚到将军府时的事情。

我手腕的伤口开始养好起来了,枯槁的躯肢也渐渐长出丰盈的血肉,到京城后,我不再需要卧床养病,可以自由的活动。

但我渐渐发现,偌大的将军府里每个人都在忙碌,只有我是个无事的闲人。

秦北徵隔三差五进宫办差,在府里的时候也多是在书房处理事务,大姐姐天天守着偏僻小院子里秦北徵的娘亲,二姐姐则开始亲力亲为的抚养小五,至于四妹妹,秦北徵在前院里隔出来一个安静独立的小房间,请了女先生来教她读书。

就连几个下人,都分管着个人的工作,洒扫浆洗,各司其职。

我开始有些害怕了。

我怕自己的格格不入,迟早会耗尽他们对我的怜悯。

这世上难有无缘无故的好,就连我骨肉至亲的爹娘都能毫不犹豫的抛弃我,更何况将军府上下本无一人与我有干系,我不像五妹妹一样尚在襁褓嗷嗷待哺,便是扔出去,也不会被活活饿死。

我舍不得眼下这份稀缺珍贵的温情,我做梦都想要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

所以我想帮两个姐姐做些什么,但老夫人需要静养,大姐姐那里我去不得,五妹妹常常咳嗽哭闹,但我一只手抱不动她反而给二姐姐添乱,直到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去前院给四妹妹送她落下的书本,我突然生出了些旁的念头。

那本书拿在手里很轻,微黄的纸张上端端正正的印着方块字,我一个都看不懂,可翻开它的四妹妹,却念得那样熟。

“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我躲在门口,痴痴的听了半晌,直到四妹妹停下声音后,女先生问了她一个问题。

“读完这篇《劝学》,你可知道,为何要读书?”

“识大体,明大义,辩善恶,知是非。”

在那一刻,我仿佛从一场大梦中被唤醒,看到一个顶天立地行走在世间的人如何摆脱无知蒙昧,无关性别年岁,那是一双睁开的眼睛,该有的风骨和尺度。

我也想读书,做一个清醒明白的人。

可我不知该如何向秦北徵开口,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从前在地主家学的那些本事,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种,或许可以取悦他的方式。

于是在一个寂静的夜里,我对着镜子挽起松散的发髻,用碾碎的花汁染了娇艳欲滴的红唇,然后推开了书房的门。

秦北徵原本坐在桌前伏案写字,他听到声音抬起头,神色没有什么变动,只是放下笔,静静的等我走到他面前。

我袅袅娜娜跪在他身下,仰着脸,顾盼生姿做出一副摄人心魄的妩媚风情,切切的看他。

秦北徵下意识的想要扶我起来。

我躲开他,壮着胆子抬起手,解开领口的扣子,脱下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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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北徵眸色暗了暗,却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说话。

我继续松开里面的衣带,脱掉中衣,最后是贴身的小衣。

我熟练的微微弓起肩,露出锁骨深刻明晰的形状更显得可怜些,柔弱无骨的左手轻悄悄的攀上男人的膝盖,摸到了衣摆布料上凸出绣着的团纹。

可下一秒,我突然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疤痕。

与肤色不相宜的白或红,一道一道的盘踞在我的皮肤表面,越往上越密集,直到肩头胸口,几乎有些骇人了。

我竟忘了,我这样的身子,还如何能勾得到人。

我顿时有些泄气,只是拉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如何,我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我低头咬了咬唇,横下心来继续动作,秦北徵却突然抓住了我探出去的手。

微皱的眉头下,他一双漆漆的眼睛直视着我,如墨色化不开的瞳孔猛然紧缩,眼底深黯复杂的情绪剧烈涌动。

我有些后知后觉的胆怯,想要缩回手,却拗不过男人的力气,僵持在原地。

“你做什么。”

我败下阵来,坐在地上,仓皇的伸出断腕右臂,想遮掩住身体,

可秦北徵的眼神如若洞穿,即便我穿着衣裳他也能透过皮肉看到我心里去,更何谈是现在这副模样。

我狼狈的低着头,声音细若游丝,“我想读书。”

“为什么。”

“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继续无知下去,走上绝路也只能等着别人来拯救我,我想有自己的眼光和能力。”

秦北徵松开我的手,安静了很久,我不敢看他,在沉默中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呼吸的力度。

终于,他下达了对我的判决。

“再请一位女先生太贵了。”

我指尖传来微微刺痛的感觉,虽然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我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没有因为这个无礼的请求被逐出将军府就很好了,至于能读书,或许本来就是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痴心妄念罢了。

我勉强挣扎出一个尽量轻松的笑容,“多谢将军,我知道了——”

“我来教你。”

我尚未反应过来,秦北徵已经捡起了我落在地上的衣裳,披在我肩膀。

“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这就是你的第一课。”

他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一边说,一边为我系上衣带,扣上扣子,我的衣裳被一件一件重新穿好,直到最后的衣襟领口,都整理的熨服平整。

秦北徵的手指不可避免触碰到我的皮肤,可他神色那样干净自若,不染半分杂念。

“姜迟女,无论从前你经历过什么,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就已经彻底的告别了过去,你是纯粹的,完整的,你只要记住,既然我已经带你回来了,有我在一天,就管你一天。”


我顿觉浑身血液倒流,背后立刻被冷汗湿透,拼命地摇着头,嘴里发不出声音,只能乞求的看向棠溪闻。

可少年对我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冷声吩咐身旁的侍卫。

“去禀报父君,就说本少君在德成殿捉到了珲南的叛贼。”

我睁大双眼,在看到地上那个我刚刚失手掉落的布包后,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我已经拿到了布防图,我怎么会拿到的?

若是我拿到了,棠溪帝很快就会过来,我没有任何活命的希望,又如何把布防图传递出去,更何况我不识真假,拿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若是我没拿到,那地上的布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我手上,我如今在德成殿生了事,也直接断送了秦北徵在这里搜寻布防图的机会。

他为了今晚在从前受了那么多的苦,我怎么连这一点小事都没办好。

我渐渐平复思绪,在脑海中沉静的设想着各种可能性,最后陷入深深的自责里,无法控制的落下恼恨的眼泪。

煎熬折磨的一段时间后,棠溪帝带着御前侍卫走进了殿中。

他面色深沉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向棠溪闻。

“怎么抓到她的。”

“回父君,儿臣往金殿去的路上,见到她鬼鬼祟祟的避着人,儿臣觉得有问题,便悄悄尾随她一直到这里,看到她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就让侍卫把她扣下了,她身份特殊,儿臣不敢擅动,特请父君来亲自处决。”

那个布包被呈到棠溪帝的面前,随着他一声打开的命令,我的心也高高的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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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的布包里,赫然是几件钗环首饰,在满殿灯火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怔怔的看着那些首饰,听到棠溪闻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是,这是我的?”

棠溪帝的眼底隐隐可见被戏弄的愠色,他厉声质问棠溪闻,“你的?”

棠溪闻马上在他面前跪下,明显的紧张惶恐。

“是,是母妃留下的遗物,她说,她说以后要给果果做嫁妆的,儿臣不知秦姑娘只是偷盗了我的东西,实在是担心她别有异心,才不得不请父君过来的,求父君恕罪!”

棠溪帝沉默的看着伏在脚边的身影,或许是出于对他亡故母妃仅有的一丝怜悯,他破天荒的选择了原谅棠溪闻。

“罢了,你是有心,起来吧。”

棠溪闻战战兢兢的谢了恩。

“想来是本君疏忽,忘了给秦将军的妹妹准备女儿家的衣衫首饰,明日本君命人给你送去,这些,就先物归原主吧。”

他神色平淡的拿起布包里的首饰,扫了一眼,而后连带着布包一起丢在棠溪闻脚下,转身离去,那些首饰散落了一地,里面的玉簪子摔得粉碎。

棠溪帝离开后,棠溪闻立刻让人为我松绑,拿掉了我嘴里的布团,他神色与方才判若两人,又恢复成了我熟悉的模样,急切的问我,“秦姑娘,你没事吧?”

我疑惑的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捡起地上的首饰,将玉簪碎片仔细的收在一方手帕里,做完这些后,他看着我笑了笑,“我们走吧。”

我没有多问,随着他走出了德成殿,半晌后他带我停在了花园假山旁,就像丰收节那晚,我有意利用他,想与他多多接触而尾随他的时候一样,他抖了抖衣摆,坐在了河流边的地上,双脚踩水。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地上已经有薄薄的一层冬雪了,河水表面也微微冻结了细碎的冰晶。

棠溪闻示意我坐下,他又看到地上的雪,想了想,把怀里的布包打开,把首饰倒出来兜在膝盖处的衣摆中,把布包铺在身边的地上。

我心头一软,轻轻的坐了下来。

“棠溪闻,多谢你。”

他转头看我,似乎因为我没有叫他“四少君”而有些惊喜。

“今晚的事,你知道了?”

我摇摇头,“今晚的事不知道,但是多谢你之前在议事殿带着果果进来,为我解围,也算是救了我哥哥一命。”

棠溪闻苍白的面色上浮起几分真切的笑意。

“不用谢我,你和秦将军没事就好,我那时在外面听到你说,你只有哥哥了,我想,我们应该是一样的,我也只有果果了。”

我心底有些难过,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犹豫着此时询问今晚的事情会不会不合时宜,棠溪闻先开口了,他声音很平缓,但也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和温柔。

“我知道你和你哥哥要做什么,我愿意帮你。”

“我猜到了你们可能会趁着今天的宴会有所行动,但我不方便直接去找你,所以才在半路上等着,将你迷晕带到了德成殿。”

我震惊的与棠溪闻对视,少年的眼睛里颇有些意气风发的神采。

“你哥哥应该能想到,议事殿后厅的布防图是假的,德成殿也是假的,我把你带到德成殿引我父君过来,你哥哥听到动静应该就会优先去另一处地点,希望他已经在那里见到了真正的布防图。”

我感激不已,却还仍存疑问,“你为什么会知道真的布防图在哪?”

棠溪闻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色闪着明亮的光彩,“果果出去玩到处乱跑,她年纪小没人拦她,让她无意中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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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微茫灯火,秦北徵已经穿着寝衣,散了头发,半躺在床上正拿着本书打瞌睡。

我走过去叫醒他,刚要问他话,就见他睁开眼睛冲我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闭上了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脱了外衣,简单洗漱后熄灭了灯火,装作一副困倦的样子,打着呵欠躺到小榻上休息。

大约到寅时,我听见男人一声轻咳。

借着窗子透出的浅淡月色,秦北徵动作极缓慢的从床头的书上撕下来一张空白的纸,在炭盆里捡出一截烧黑的木枝,开始在纸上写画。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看到纸上秦北徵画了一副地图,上面有许多我看不懂的奇怪符号,他俯在我耳边告诉我,这些符号珲南宫里有人能看懂,用这样的方式可以大大缩减需要传递的信息量。

画完地图,他把纸张仔细折好,然后打开半扇窗,静静的站在窗前,等偶然一阵凛冽的风声,他借着风声的掩饰吹了声口哨。

过了一会儿,一只通体浅灰色的鸽子落在了窗棂上,秦北徵把地图纸条装在鸽子腿上的小纸筒里,又将鸽子放飞回去。

那一小团浅色的影子很快融入雪后微微澄亮的夜空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把伞凭空撑在我的头上,打断了我的思绪。

二姐姐自己淋湿了半个身子,正替我向书房内的秦北徵求情。

“将军,这雨怕是要下一整天,小迟固然有错,您就当可怜她一向身子不好,以后再罚吧。”

秦北徵低头伏案,只漠然的答了一句,“你回去。”

二姐姐和我一样知道秦北徵的脾气,她明白自己没有转圜的能力,我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撑起一个轻松的笑示意她不要担心。

但是我其实看不清她的脸,眼前像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在这片水雾中努力的眨眼,终于看到尽头一片漆黑,紧接着是天旋地转的眩晕之感,我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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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个梦。

梦到进入将军府前发生的事情。

我出生在一户贫苦农家,六岁的时候,听说羌北的国君终于不满足于几十年来在通税上的压榨,派使臣送来一纸战书,要求珲南国割让十二座城池,我们的国君宁死不屈,于是在两个国家的交界处,战火一触即发。

这一战,两国都有不死不休的念头,打的格外激烈,漫长。

我们的实力虽弱于羌北,但曾经受到的种种屈辱与压迫触底反弹,上至国君重臣,下至百姓官兵,全都提着一口气,半步也不肯退让。

经年的战争背后,总少不了芸芸众生负重前行,持续大量的征兵收粮,导致两年后民间开始土地荒闲,食不果腹。

这个时候,娘亲生下了她和爹爹期盼多年的弟弟。

而我自然是从来都不被期盼的那一个。

我每顿饭吃的越来越少,可弟弟还是没留到周岁。

爹爹开始酗酒,用本就不充裕的粮食换日复一日的酩酊大醉,娘亲去劝他,他就用尽污言秽语大骂娘亲,然后是骂我,打我,最后终于对娘亲也动起手来。

娘亲不敢反抗,她只能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的身上。

我不懂事,所以没照顾好弟弟没留住他。

我是个女孩,所以爹爹才对她不如从前。

其实在六岁前,爹爹虽然嫌弃我是个丫头片子将来无用,可他偶尔也会带我去集市上玩,给我买糖吃,过生日的时候还会扯两匹粉嫩颜色的碎花布,让娘亲给我做新裙子。

但是自从战争开始后,我再也穿不到新衣服了,糖没了,粮食没了,弟弟也没了,一切都变了。

营养不良,饿的面黄肌瘦,满身青紫,新伤覆旧痕。

小小的我低头站在一望无际的荒芜田野上,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干涸的泥土里长出麦穗,带回家给爹爹换酒喝。

抬起头,娘亲的巴掌又落下来,爹爹也抄起木棍,狠狠的瞪着我。

我蹲在原地,无助至极,嚎啕大哭。

可落在我脸上的好像不是火烧火燎般的疼痛,而是温暖干燥的手掌,轻柔舒缓的抚摸,遥远却坚定的声音,在一遍一遍呼唤我的名字。

“迟迟不哭,迟迟不怕,我带你回家……”

我惊恐万分,拼命摇着头。

“我不想回家,我不要回家!”

好在抚摸着我的那只手,立刻打破了梦里岁月与空间的壁垒,用力握住了我的手。

“迟迟别怕,那里不是家,将军府才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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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天荒。

睁开眼,头顶是洗褪色的粉白床帐,有一股熟悉的皂角香味。

这里是我过去住的小卧房。

我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梦也做的支离破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看到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大概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

前院里远远传来隐约的读书声,反衬得我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简单的几处陈设还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少,倒是床边的地上添了一团乱七八糟的鞋印,我光着脚伸过去比一比,照我的脚大了一半还多。

“你别下来,好好躺着!”

二姐姐打着攀膊,头发编成一个奇怪形状的大团子,端了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一碗深褐色的药,一碗莹白的清粥。

我真是饿极了,端起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二姐姐哭笑不得,把药碗放在桌上,坐到我床边。

“过一会儿自己把药喝了,晚上将军给小五请了郎中来抓药,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也让郎中顺便给你看看。”

“小五还是不好吗?”

“她那打小的毛病,从来就没好利索过。”

我怅然失神,喃喃的唤了句,“二姐姐……”

她替我拢着耳边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应了一声。

“你不问我这三年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吗?”

二姐姐仍只专注着和我的头发作斗争,幽幽的答道,“如今这世道,你出去那么久,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何苦还要问缘由呢。”

我心底有些难过,说不出话。

二姐姐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你刚不见的那几天,将军都快要疯了。”

“他以为你跑出去玩出了事,后来几经辗转,才问得路人说看到你去渡口了,可是那晚渡口走了许多船,每一艘船又有许多停靠的地方,船家对你也没什么印象,将军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

“不过还好,虽然耽误了些时间,还是把你好好地找回来了,你个小白眼狼,在外面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吧。”

我鼻子一酸,扑到她怀里大哭。

二姐姐轻轻的拍着我的背,语重心长。

“无论发生什么,以后都不要再这样任性了,将军待你,和待我们是不同的,你对将军也并非同我们一样视作兄长,这是多难得的好事,还胡乱折腾什么。”

我把头埋在二姐姐肩上,那里也有朴实但让人安心的皂角香气。

“你为什么总替他说话,你就不怕他是个坏人吗。”

我声音闷闷的,二姐姐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明白我说的话。

她笑我睡糊涂了,将军怎么会是坏人。

是啊,秦北徵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怎么偏偏是坏人。

怎么偏偏我爱上他。

我到底能不能说服自己,隔着我所痛恨的战争,和可能失手放任的对其他无辜生命的伤害,去正视这份前路晦暗不明的感情。

还是说,时局本不会因为我或者秦北徵或者任何一个单薄的个体而改变,我可以在这样连生死都能轻置的时间里,允许自己的私心成真。

我并非未曾尝试过,但现实已经告诉我,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忽视自己的心,它在春宴楼的三年,被日日夜夜的思念苦苦纠缠,疼痛像要吃人,却也让我清晰的听到那个不断反问自己的声音。

我难道不敢放下所有顾忌,去遵从本能的选择投身于融入生命的爱意,哪怕前方只有死路一条,那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我不敢吗?

我真的不敢吗?


“将军府也不是我的家,只有你的身边,才是我的归宿。”

“秦北徵,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我都愿意陪你走完这一程,我们从此以后,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轮椅上的男人痛苦的合上双眼,握住我的手将我拉扯入怀中,他深深的将我的身体按进自己的骨肉,在我耳边爆发出无声的嘶吼。

两颗剧烈跳动的心,在动情滚烫的皮肤下紧密相贴,确定了彼此唯一的选择。

眼下的每一秒钟,都珍贵的胜过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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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清晨,我与秦北徵抵达珲南边界,交班的守卫故意漏了个破绽,让我们顺利换乘了羌北准备的马车,继续向皇宫行进。

来时一路上,秦北徵向我仔细讲述了需要配合的细节和整体计划,从踏入异国土地的瞬间开始,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监视之下,姜迟女这个名字将会永远的隐没在回忆的尘埃里,而我,是秦大将军的亲妹妹,秦悦龄。

第二日傍晚,我与秦北徵进入羌北皇宫,在富丽堂皇的金殿中,国君棠溪帝携几位皇子设宴,亲自为我们接风洗尘,依照羌北的礼仪,称国君为君上,称皇子为少君,我跟在秦北徵身后一一行礼,而后落座。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能亲眼见到这个挑起了十数年战争的暴君。

高坐上首的棠溪帝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看着慈眉善目,还关切的问我怎么缺了右手,实在不像是传闻中生杀予夺,狠绝人情的厉鬼罗刹。

但城府莫测的君王自然可以伪装出许多副面孔,只看他身边最受器重的皇子亦是屏气凝神的紧张颜色,便可窥知实情一二,我妥帖的隐藏好心底恨意,连忙起身规矩的跪着回话,称是幼时贪玩为恶犬所伤,逃脱不开被咬断了手。

棠溪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可怜,羌北有的是好狗,回头本君送你几只玩玩……秦将军,腿伤如何。”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一面明知我怕狗还要送我狗,一面又暗讽秦北徵是羌北的狗,但秦北徵面色平常,我也不至于被几句话刺激到,只恭恭敬敬的谢恩,秦北徵在轮椅上微微躬身,从容不迫的回了话。

“多谢君上关心,再保养数月应当无虞。”

“好!秦将军一路辛苦,来人,献礼。”

话音刚落,立即有宫人捧着数个锦盒走到我与秦北徵桌前,呈一字排开,锦盒里是各式各样的珍宝奇玩,即便是所见不多的我,也能看出那些材质和做工不是羌北的风格,更像是从珲南掠夺得来的。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眼角余光瞟到后面皇子中几个不甚稳重的,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戏谑鄙夷之色,也可能他们本就没想掩饰,都在等着看秦北徵是如何卑躬屈膝的接受赏赐。

但秦北徵没有如他们所愿。

他皱着眉,眼神从锦盒上移开,平静的看向棠溪帝。

“君上何必如此试探,平白折辱我。”

棠溪帝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边意味不明的笑意愈发明显。

“看来是本君准备的礼物不合适,秦将军,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君上承诺,从今往后交战,羌北铁骑不能伤百姓,不能杀俘虏,来日得珲南皇城,我要亲手为父亲报仇。”

“君上如果答应,我随身带了六座城池的地势图,可助羌北如虎添翼,君上如果不答应,便是杀了我,珲南拼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会血战到底,决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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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原本看热闹的皇子都惊诧不已,仿佛是没想到一个叛臣面对新主会表现得态度如此强硬,甚至胆敢出言威胁。

空气寂静的可怕,紧张的氛围之下,几乎针落可闻。

“哈哈哈哈哈——”

金殿中响起一阵突兀的笑声,棠溪帝抚掌点头,眼里闪着精明的狡黠之色。

“秦将军是个聪明人,本君喜欢,这些都是小事,答应你也无妨!”

我半低着头面色不动,暗暗瞧着那些皇子精彩的表情,心底冷笑。

叛变,本就应该需要一个理由的。

贪财者求财,慕权者求权,一个曾在战场上奋不顾身的将军,所求的不外乎百姓平安,一个被冤死了忠臣父亲的儿子,所求的自然是为父报仇。

过度的谦卑和没有依据的恭敬都站不住脚,只有符合人性需求的条件交换,才能成为稳固的利益关系,这一场心理博弈,秦北徵算是定下了第一次见面的结果,没有白费过去几年的苦心经营,顺利取得了棠溪帝的信任。

接下来的晚宴平静的落下帷幕,我和秦北徵被各自带去住处,我住在后宫边上的一座小宫室,平常是供给入宫小住的皇室女眷的,院子里种了几棵只开花不结果的梨树,因此就取名为梨落阁,秦北徵不能留宿宫内,住处则安排在了皇宫外的一座院落。

到了梨落阁,早有两个侍女在门口等候,为我备了热水沐浴,洗去一身疲惫,羌北的气候比珲南要寒凉许多,我正好穿上了四妹妹准备的厚衣裳。

夜色渐浓,我吹熄烛火躺到床上,望着床头一方浅淡的月光,我原本缓和下来的心绪也难免开始郁沉。

离开将军府已有许多日,不知道二姐姐和四妹妹怎么样了,我该留一封书信的,也好让二姐姐别太担心,让四妹妹原谅我占去了她的新衣裳。

我无声的笑了笑,合上双眼,在心里告诉自己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睡醒后新的一天定能带来新的希望,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不为人知的时间里,珲南大将军秦北徵将会为了身后的百姓家国,义无反顾的再战一场。

而我也将为我的爱人,竭尽全力,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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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转眼间,我在羌北皇宫已经住了近半个月,虽没有被明确的限制自由,但我去哪里身后都会紧紧的跟随着半步不离的侍女,我反而觉得拘束,本也不想生事端,便干脆天天待在梨落阁不出去,无聊了就练练字打发时间,或者自己摸索着尝试做些针线活。

秦北徵几乎每日都会进宫,与羌北的重臣和皇子共同为棠溪帝商议战事,我与他常常一起用晚饭,每次能有半个时辰左右的见面时间。

只是吃饭的时候,左右也少不了侍女在侧,许多话都不能细说,从秦北徵放在明面上告诉我的一些情况来看,他带来的地势图发挥了重要作用,再加上他的建言献策,羌北几乎是按照四五天一座的速度,正在逐一攻破那六座城池,也如棠溪帝答应的一样,炮火避开了无辜百姓,所有俘虏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我知道,这样的战绩是珲南那边陛下相配合的结果,这是秦北徵过去惯用的伎俩,想要刁钻谨慎的鱼儿上钩,就要先养肥鱼儿的胃口。

我笑着夸他“哥哥真厉害”,回到梨花阁仍旧日复一日的练字,绣花,闲坐。

这天下午,我在门口的台阶上吹风,忽然听到头顶有一阵哗哗的响声,抬头看去,一副蝴蝶形状的纸鸢正缓缓的飘下来,似乎断了线,最后落在我身前不远处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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