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书房内。
胤禟草草的翻着账本,脑海里回想着到家时董鄂惠雅那里的回话。
‘周妹妹模样美艳好比天仙,臣妾在她眼前,被那双如水寒烟的眸子一瞧哪里还忍得下心罚她?
只是也让她记个性,往后不能再没规矩,抽了她几句女则解义,真是……噗,好笑极了,任臣妾如何看也看不出来她是惠妃口中的‘琴棋书画,饱读诗书。
’
而对于周澜泱的字体,董鄂惠雅还给他学了个样,偌大的纸张歪歪扭扭的斜长了几条蚯蚓。
那张纸还摆在镇上,胤禟看了一眼,皱眉,朝门外喊道:“额尔萨!”
管家立即跑过来,躬身道:“爷,可是要传点夜宵?”
“恩,传。”
胤禟起身,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的看了眼额尔萨,补充道:“传到清漪院去,爷在那边用膳。”
“是!”
额尔萨一个激灵,忙转身去吩咐一个小太监,道:“还不快去清漪院!
让那位准备准备!”
“得嘞!”
小太监也是个机灵的,自然知道这个时辰胤禟要过去用夜宵是什么意思,自己跑一趟传个话,那些女主子高兴了多半都会有个赏。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兴冲冲的跑到了清漪院。
此时虽已深夜,却还星稀月明,拂下映辉在一地青翠上,清漪院里有一汪小池,水源也不知从何处延伸来的,清亮透彻,这池子不大,养了几条小金鱼儿,还有两个慢吞吞的乌龟,最讨巧的是,池子正中还矗着一颗柳树,瞭翘枝头,绿意滋润,枝叶垂在水面轻轻一点,拨起涟漪,就惊的那些鱼儿嬉戏追逐。
“原来这院子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周澜泱看着水面的动静,眨了眨眼,似乎心有所悟。
“啊?
格格您在说什么?”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舌声,绣儿抬起头来正好望着周澜泱的侧影,肤白貌美,神色动人,如果主子爷多来瞧瞧自家主子,一定会很宠很宠她的…
绣儿正在替自己主子胡思乱想着前程,那头就跑来了一个小太监。
“绣姐姐!”
绣儿回头,也乐了,招招手,道:“小柱子!
我在这儿!”
她站起身,放下手中的物什,擦了擦额上被明火炙出的细汗,又在腰间擦了擦手,喜笑颜开的问道:“怎么了?
可是我家里来信了。”
原来绣儿和这叫小柱子的小太监都是一个地方来的,算个老乡,这个小柱子心思乖巧,颇的管家额尔萨提点,出府探亲的机会也比别人多一两次,所以绣儿几次送钱回家,家里捎物的都是这个小柱子办的。
“什么家里来信了,我今儿带的这消息肯定要比你家里来信了更让你高兴!”
小柱子双手拢在袖中,喜滋滋的看着绣儿,他心道:你主子今个儿若是成功留下了主子爷,你往后不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这可不比家里来信让人欢喜?
“哎呀,我都被你说糊涂了,到底什么事儿啊?”
绣儿见他还在挤眉弄眼的做鬼脸,不由的掐了他手臂一把,佯怒道:“何玉柱!
你再不说我就真掐你了啊!”
“得得得!
好姐姐,我说我说……”何玉柱一边躲一边笑哈哈的说道:“是主子爷,传了膳到清漪院来,要周格格陪着用夜宵。”
果真,绣儿眼一亮,拍手喜道:“真的?
主子爷要过来?”
“可不是真的!”
何玉柱从袖中伸出两个指头,捏了捏,绣儿当即会意过来,笑骂道:“看你小子那样,今儿咱们哥哥得了宠,也少不了你好处。”
说完,便从袖囊里掏出一枚碎银子,递给了何玉柱。
何玉柱也不客气,喜笑颜开的接过来,然后才想起越过绣儿对身后那人打了个千儿,道:“周格格,奴才这话可给您带到了,您好好准备,主子爷马上就到了。”
周澜泱背着他们,挥了挥手。
待何玉柱走远后,绣儿再忍不得,兴高采烈的过来拉起周澜泱袖摆摇了摇,道:“主子,快进去,奴婢给您梳洗打扮下。”
不料,周澜泱却神情恹恹的摆了手,道;“别了,都什么时辰了,就陪他吃个宵夜而已,我还得去洗个澡净个身?
那我要不要再做个谢天谢地祷告仪式什么的?”
“可是格格……”绣儿想劝她整个阿哥府的女人都巴不得主子爷去自己院子,就能想办法留住人了,怎么到了自家格格这里,就是一副对九爷毫不感冒的样子……
“滋滋滋——”
肉片浸在瓦片上,被烤的滋滋作响,香气也出来了,周澜泱拿起旁边一个小刷子,就着在碟子里沾了点酱油,手法熟捻的往肉片上刷,没弄几下,她又拿起筷子将肉片夹起,左手拿过一片青菜叶就着考好的肉片一裹递给了绣儿,说道:“好了,不就是吃个宵夜,别弄的太复杂了,显得他真是个人似的。”
不急不躁慢悠悠的话,蹿进胤禟耳朵里,像是给他下了一道止步符。
他再一次做起了扒墙根的小贼,一如回来那日,站在清漪院门前的阴角里,望着院子里的主仆二人。
刚刚才嚼烂了肉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绣儿当即被周澜泱这句话吓的宕机了,猛烈的咳了起来。
周澜泱怒其不争的瞪她一眼,嘴里还骂道:“看你那点出息,几辈子没吃过肉怎么?”
嘴里虽然在嫌弃,手上却还是在给小丫头拍着背顺气。
好容易绣儿舒坦了,她望着周澜泱,目光十分复杂,说道:“格格啊,这人啊,活在世上得认命…您已经进了九阿哥府,就是咱九爷的人了,您心里头那个不可能的,就忘了吧…”
周澜泱仿佛自己听了一个鬼故事,她一边按着肉片在瓦片上,想象那是眼前小丫头的皮肉,她问道:“哪个不可能的?
我心里有谁了?”
院门口的男人也是眉头一扬,打算听周澜泱怎么说。
“这里就咱们主仆两个,您不用瞒奴婢,您在选秀时,不是拖人将您绣的丝帕撞到了四贝勒手上吗?
那上面还绣着什么什么真心啊什么的。”
“什么!”
周澜泱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四贝勒!
那不就是未来的雍正吗!
“我心里有四贝勒!”
周澜泱指着自己鼻子,在心里暗骂了一万遍原主这个红颜祸水,吃着碗里想锅里的。
难怪当时胤禟会对自己说什么,进了九阿哥府就别肖想其他了。
原来茬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