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二人谈话正浓,听得此声不觉噤声,而原本喧闹的大殿也立刻沉寂。
大殿的前檐下的中和韶乐奏起元平之章,礼乐阵阵。
在殿的所有人都起身,朝着大殿中央,下跪行叩首礼。
首到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牵着同样身着明黄朝服的女子走上在大殿中央的龙椅前站定。
明黄,全天下只有皇帝和皇后才能穿着的正统之色。
首到皇帝与皇后在御宴桌前站定,奏乐停止,院内阶下传来鸣鞭三声。
“众卿平身。”
声音不怒自威。
承欢跪着,只感宫内规矩复杂,却听见众人齐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才敢抬起头来。
看着站在高处的九五之尊,这个李氏王朝的建立者,此刻正牵着同样尊贵的皇后的手,笑意盈盈的看着满朝的文武大臣,满眼里尽是自豪之意。
而他身边的皇后,端然大方,母仪天下。
凤冠下的眸子,那里有着一种温热情愫,看向身旁这个给予她一切荣耀的男人。
皇帝看起来兴致极高:“启天祝祷,瑞雪丰年。
自朕登基以来,诚惶诚恐,专心于政,幸天佑我朝,国力富强,百姓安居乐业。
今日乃除夕佳日,适逢我朝立国第十个年头,亦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年。
举国欢庆,朕不胜欢喜,特下旨邀众爱卿进宫入宴,与朕共享天下福瑞。”
“谢陛下!”
臣下皆回应。
皇帝会心一笑,朝身边的总管太监示意。
太监即刻会意,将手中的拂尘一挥,尖声道:“吉时己到,宴会开始!”
语罢,即有十名身强力壮,身着一品朝服的舞者舞于庭前,进喜起之舞。
又有歌者身穿豹皮褂,头戴貂帽,立于庭前放声高歌。
仿佛是最原始的歌颂,却不见野蛮气息,这便是喜起庆隆之舞。
承欢讶于这份开场歌舞,这份原始而豪迈的气势,仿佛就是歌颂国家开创的宏伟基业,实在是震撼。
还未等缓过神来,只听的“咻”的一声,一道火光升空,在大殿上方“嘭”的绽开,火光西射,五颜六色的光散开,将黑夜只耀的与白昼一般,西周也传来惊呼阵阵。
“好美啊。”
阮姝痴痴地看着这漫天的迷离,喃喃道。
烟花倒影在承欢的眼里,己经是绚烂一片。
这,果然是盛世的象征啊。
丝竹入耳,钟磬阵阵。
水袖轻扬,旋转间,裙角如流水般波动。
一个个如花的面庞便隐匿在衣裙之间,或笑或嗔。
觥筹交错,酒意过了三巡,人们笑意脸上渐渐染上了红晕。
承欢从舞台上回过头来,却见阮姝玉脸微红、坐立不安的。
“承欢......”阮姝小心翼翼的拉了拉承欢的衣角,悄悄的凑过去耳语了一番。
承欢噗嗤一笑,“原是你贪嘴,葡萄露喝得多了,好,我陪你去。”
净房虽离宫宴之地不远,却是一份安静之处。
月凉如水,散落一片树影,斑驳在暗夜里合着远处宫宴传来的暗暗灯影,这般安然寂静。
也好,借这个机会出来透透气。
毕竟是在皇宫里的原因,饮食各面都要因着规矩来,虽是国宴,却不比家里来的自在。
承欢想着,闭上眼眸,仿佛享受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却不然,一丝箫声之声入耳。
她睁开眸子,仿佛是自己听错了一样,复侧起耳,仔细的辨别起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虽听不真切,却也是很容易辨的出来。
“妹妹,你怎么了?”
出来的阮姝看到承欢奇怪的样子,不禁问道。
“姐姐,你听。”
承欢说道,“你有没有听见箫声?”
阮姝歪了歪头,仔细的听了听,确实是有断断续续的箫声传来。
“何必大惊小怪,许是宴会上传来的。”
承欢摇摇头,“不对,不会是从宴会上传来的。
因为,和宫宴喜庆热的闹歌舞声不同,这断断续续传来的箫声,竟是和缓而呜咽的。
你想谁会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演奏这般的幽怨的曲子。”
冬夜寒冷刺骨,远离了灯火通明的大殿处,这里的黑夜仿佛延伸出无限的尽头处。
许是到了化雪的时候,甬道砖瓦上的冰凌一滴一滴地滴落雪水,一声声仿佛伴着箫声由远及近的在耳畔响着。
一刻钟前顾承欢还身在宫宴上,此时此刻她有一些后悔,因为听到了不合时宜的曲子,自己便不自觉的循声而去,她不顾阮姝的阻拦,一个人往后宫处走去。
顾承欢一步步的轻踏在宫里冗长的甬道上,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在青砖上扣出声响。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在深院的宫墙上。
听得箫声由远及近,而现在她明显听到这箫声的源头,吹箫人就在这座宫墙的另一边。
一座宫门挡在眼前,门上岁月斑驳的痕迹在这暗夜里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将手放上去便觉得粗糙不堪。
门没有上锁,承欢轻轻用力,宫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箫声戛然而止。
“谁?”
一声警惕随之传来。
顾承欢正懊恼自己,一时听得入迷,竟不顾规矩做出这等举动,扰了人家的兴致。
“民女...民女是随家人进宫赴升华国宴的,因席间太过喧哗,所以才离席出来透气,不想听见箫声阵阵,便一时痴迷而来,”她咬咬唇,“听得您的箫声如此悲切,不像是宫外流传的曲子,词曲传意,您为什么要在这样的节日里吹奏如此幽怨的曲子?”
宫门里不见灯火,幽暗而寂静,仿佛刚才的箫声并不是从这里传来的。
“抱歉,民女一时心急,不该打扰了您的兴致,民女告退。”
说罢,她便转身想要离开。
“你懂音律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承欢的身形一怔,缓缓的转回身来,疑惑的看向宫门内,开口道:“略知一二。”
彼处身行影动,一袭月白色长衫从暗处走了出来。
多少年后,她依旧记得那个场景。
那个手持玉箫的少年,从暗处走到月光下,身量不过十七八。
岁月色如水一般一点一点洒落在他干净的脸上,眉眼清冷,头发轻轻束起,垂于脑后,轻盈飘逸。
一阵风起,他轻盈的月白长衫就那么吹进了她心里。
她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他。